四

格雷格在饥饿中沉浮着。

——这话说得好像很有点文学的味道，但这是铁打的事实。

在他饿到用牙开始尝试啃水草——这味道令他想起了水没沥干的冰冰凉湿乎乎软塌塌还没加酱汁的蔬菜沙拉——的时候，一阵震动透过身侧传到脑海。

这让他有点新奇。他知道那其实是鱼的侧线，能够感知水流的方向，确定震动。

不过饥饿击败了他的好奇心。

饥饿会让人想填满肚子，好奇会让人想填满脑子。

比起哪个器官对空虚的忍耐度更差，显然胃要远远超过大脑。

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他现在是个金鱼，只有一个金鱼脑。

他默默腹诽：麦考夫的嘲讽真的太应景了。

啊，我的牛排、香肠和培根。我的奶油蘑菇意面。我的鸡肉三明治和煎鱼排。我的小羊羔肉和奶酪。我的……

停！

格雷格雷斯垂德可不是个一般的英国人。单凭他的姓氏就知道，他祖上是个地地道道的法国人。他完全不同于苏格兰场和221B那群人对饮食的将就生冷态度，他热爱烹饪，且极其擅长烹饪，最重要的是超级！喜！欢！吃！好！吃！的！

还有什么比让一个热爱美食的法国人只能啃水草更痛苦的！

格雷格发出了绝望的怒吼：麦考夫我快饿死了啊啊啊啊啊！！！

麦考夫一身疲惫地走进房间，将手提包放在茶几上，转过头有点疑惑地看向鱼缸。

为什么今天的金鱼喜欢拿脑袋撞鱼缸壁？

果然是更蠢了么。

哎，金鱼啊。

……

当格雷格没完没了地在鱼缸里蹦蹦跳跳快把鱼缸的水都溅出去的时候，麦考夫终于发现了不对。

他嘴里咬着一半三明治，走过去，端起鱼缸。

“唔。”

咬着三明治的麦考夫没有说话，只是发了个声儿。

但他其实是想说一句：你是想把水都弄出去然后干死自杀吗？

格雷格不知道怎么的好像能听懂他“唔”的话。

他疯狂摇起尾巴来——不，这不是像狗摇尾巴表示亲近那一种，他真的只是想嘭他一脸水！

混账傻子麦考夫！谁要自杀！老子都快饿死了！还不是因为你都不扔鱼食！

……不，不对！老子不要吃鱼食，老子要吃你嘴里啃的那个三明治！

而这个动作表现出来就是：他蹦得更欢了，洒出来的水更多了。

“啧。”麦考夫将鱼缸捧起来，靠近脸。

格雷格听到他脑子里的想法：格雷格那个小傻瓜不知道怎么失踪了，你也想陪他去死么？

……我，我不是小傻瓜！！！

麦考夫的脑电波继续传导到格雷格脑子里：不枉你也是个金鱼，小小傻子。

格雷格瘫倒。

麦考夫看着面前忽然瘫倒不动肚皮朝上的格雷格，吓了一跳。

他猛一下转身端着鱼缸急急走进洗手间，想给鱼缸换水看看是不是真的水里氧气不够了金鱼刚才才乱跳。

这个挥洒写意的动作让他嘴里的三明治掉出了一些面包渣和一小片生菜叶子。

于是当他将鱼缸放在水池里准备开水龙头的时候就看到，方才还是肚皮朝上的可怜金鱼如今已经张着大嘴一口一个风卷残渣（不是）风卷残云地吃掉了那些渣子。

然后又开始蹦。

麦考夫有点迟疑地将三明治从嘴里拿下来，掰掉一点小块丢进鱼缸。

五分钟后，他确认了这条金鱼原来与旁的金鱼不同，会自主求食，还能用蹦的提醒他。

果然福尔摩斯家的金鱼也不是寻常金鱼。

紧接着就看到那金鱼又猛一下全身一直，吐掉一串泡泡，肚皮朝上，如果不是那小尾巴还在微微摆动，真以为这鱼又不知怎么抽风了呢。

格雷格：谁！谁……谁是你家，不，谁是金鱼了 ！

【未完待续】